长钰

贫穷山庄（下）

厂里下了临时指标，今天必须要完成。肖战也没得空告诉王一宝一声，心里像有根刺横在那似的，时不时跑出来扎他一下。

他一会儿想着一宝这会儿吃没吃饭，一会儿又想着他自己做饭会不会忘了息火。好容易挨到了下工，大门刚迈出去又被李艳芬拦住。肖战是个会做人的，哪怕着急也没把人推了去。

“怎么了，有事吗？”肖战问她。

“有事，那个，啥，就是吧……”李艳芬一开始挺扭捏的，看肖战一副着急的样子，咬咬牙把话一气说完了，”肖战俺相中你了，俺愿意以后跟你过日子，你看上俺吗？”

“啊？”肖站怔愣了一下，随即才反应过来，温声道，“不好意思，我有喜欢的人了。”

啊，啥？谁呀？艳芬知道肖战常年就在村里呆着，也不老进城，啥时候有喜欢的人，一点声儿都没听着呢。

肖战想起家里的奶团子，笑了笑，正要说呢眼瞥见那头儿王一宝气鼓鼓的走远了。肖战抬起脚就要往外追，却被艳芬给拉住，“不行，你不说你喜欢谁啊，俺不让你走。”艳芬打定主意是肖战抹不开脸，才谎称自己有喜欢人的，她非要把这事儿问明白。

肖战想着索性就把事情说开了也好，起身往后退了一步，把两个人距离拉开，明明白白的告诉他，“我喜欢的人，叫王一宝。”

“喜欢王一宝”艳芬当时就嚷了出来。咋能喜欢王一宝呢？不能的理由好像有很多，都堵在她心口里，可仔细一想，那些理由对肖战好像又是不成立的，她自己还没犯个明白，张嘴就想反驳他，肖战直视着她的眼睛，坚定地说“我心匪石，不可转也” 。还没还没等艳芬琢磨个味儿来，肖战拔腿就追去了。

耽误这么长时间，小孩怕是早就气了。这路上这么黑，村里的路灯只有模模糊糊的几缕光，肯定会害怕的。

肖战心里着急，知道一宝怪爱瞎想，这会儿指不定怎么编排自己呢。肖战身高腿长赶得又急，王一宝又刻意放慢了步子，没一会儿就在身后把人追上了。肖战知他生气，就轻轻的喊他哄他“一宝一宝，怎么没等我呀？都要追不上你了。”王一宝没回他，一张小嘴嘟嘟囔囔的不知在叨念些什么，伸出脚来去踢地上的石子儿，逮着哪个踢哪个，使足了劲儿。

肖战知道小孩闹别扭，他原就喜欢一宝，眼下越看越喜欢。心里大抵也明白，一宝是喜欢他的。就是小孩还小，现在还看不明白 ，肖战没打算逼他。

“走，哥背你回去。”肖战弯下腰，两只手往后伸出去，准备接住王一宝，扭头笑盈盈的看着他。一宝原不想让他背，看着他那双眼睛，也说不出拒绝的话，气鼓鼓的把嘴嘟起来，重重地往肖战背上一跳，拿他泄气儿。他心里有个小人儿，正对着肖战拳打脚踢的。可到底也没舍得折腾他，又怕自己不乖的话，肖战哥哥就不喜欢自己了，后来就老老实实趴着他背上不出声。

小宝轻，肖战抱着也不觉得累。就这么一路背着他走了回去，小孩早都睡过去，脑袋就埋在他脖颈间。嘴唇就在他耳后蹭过去，凉丝丝的，落下一个似有若无的吻。让肖战想起他哄一宝睡着之后，都会亲亲他的额头的时候。

天全然的黑了，被乌云遮住的月亮悄悄滑出，混着昏暗的灯光，点亮了他们回家的路。小路两旁生满了野草，传出虫鸣声和窸窸窣窣的响动，凉风吹的树影微微晃动，肖战就这么背着王一宝，心里涌起无限的安宁。

等到了家，小孩又迷迷瞪瞪的醒过来，肖战想着他肯定没吃饭，到厨房一看，灶还温着。小孩肠胃不好，天气一转凉就时常要犯毛病，肖战不敢让他空腹睡，又轻轻的把他拍醒哄着来吃饭。

王一宝一路上都憋着气，虽然睡了一觉，气消了大半，心里还是不舒服，仿佛心里扭着一股绳， 别扭的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。刚才背了一路，本来以为肖战会跟他主动说话，结果他等着等着就睡过去了。

他这边拿筷子戳着米饭，越想越委屈，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委屈个什么劲儿，就是不舒服，憋了半晌终于没憋住，还是哼哼唧唧的问出来。小孩把碗筷都撂下，直愣愣的看着肖战，然后伸出手去把碗和筷子从肖战手里抽出来，又把筷子横放在碗上，然后把肖战的两手交叠着放在大腿上。直到看着像是说正经事的样子了，才弱弱地开了口 ，连声音都闷闷的，“肖战哥哥，你是不是不要我了。”

肖战一听这话，急的手脚不知道往哪放，瞳孔咻的一下放大，赶忙说道“哪儿有？哥哥哪有说不要你啊，哥哥会跟一宝一直在一起的。”

王一宝扁扁嘴，眼里含着两泡泪，眼眶都红了，小孩子也是会有自己的糖果马上会被外人抢走的危机感的。

“那你和那个姐姐说什么呀？哥哥是不是要讨媳妇了 ，我，我不想要哥哥讨媳妇。”

这肖战还能不知道他在别扭什么呀，当即离了凳子大跨步到饭桌那一旁，把王一宝抱在自己怀里，嘴贴在一宝耳朵边上同他说，“不会不要你的，我同那个姐姐说，我有喜欢的人，不会离开他的。”

话一出口就感觉王一宝的身子僵了一下 眼瞅着小孩儿豆大的泪珠就要往下落，肖战这才接了下半句“我说我喜欢的小朋友叫王一宝，以前喜欢，现在喜欢，以后也喜欢。就是不知道王一宝和小朋友喜不喜欢哥哥呀。”

王一宝脑子里蒙蒙的，还晕乎乎的，整个人都不清楚，像被人扔在了一团棉花上。他仿佛当机卡死了一样，过着一会儿脑子里才慢半拍地蹦出两个字，喜欢。又过了一会儿反应过来，肖战哥哥说的喜欢。一宝心里像是过年的时候，看烟花炸上了天，盛放出大大的一朵，胸腔里塞满了无处安放的欢喜，又不知道怎么表达。双手抱着肖战的脑袋，吧唧一大口就亲在了他脸上。

亲完了之后害羞，从肖战身上往下一跳，就往床上被褥里一裹，在土炕上卷起小小的一坨来。肖战看着他耳尖红的像要滴血一样，淡淡的笑，满心满意都是喜欢。

等肖战把一切收拾好坐到床边，一个圆滚滚的小脑袋从棉被里探出来，一双狗狗眼眨巴眨巴，“战哥哥，你要一宝做媳妇吗？亲亲的那种。”话一出口，连脖子上都漫上粉色。

肖战一噎，可爱到犯规，不知道小奶包从哪学的。“是啊，给哥哥当媳妇，一宝愿意吗？”肖战伸出手去捏王一宝脸上鼓鼓的奶膘，真软。

“一宝愿意！”王一宝重重的答道，还用力的点了点头。不知道想到什么，脸上都漫着粉色。只见一宝掀开棉被的一角，拍了拍空余的地方，对肖战说，“呐，我刚暖的被窝。”

不行了，受不了了，肖战心想，这个太太太犯规了，还好我年轻，招架的住。肖战一边往被窝去一边想，该怎么和王妈妈解释呢，她是想带回一个媳妇来的。

“亲亲”肖战刚想了个苗头就被打断了，看了眼前嘟起来粉嫩的小嘴，温柔的落下一吻。所幸，终是我们。

王一宝傻吗？他不傻，他能感受到平凡人间的日子里细水长流的温暖爱意。肖战也不会吝惜这种爱，以后的日子里，他会一直一直给下去。